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婉儿,你也想尝一尝么?(1 / 2)





  婉儿到那里的时候,太平恰好不在。棋语告诉她,公主晨间往纹绣坊去了,已有一两个时辰,大约不久回来的。婉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,只听见一声清亮的童音问她:

  “你是谁呀?为什么站在那里?”

  这声音太像她了,儿时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,心里忽然就那么紧了一下。转头看过去,望见一个四五岁的女孩,模样生得可爱极了,忽闪的眼睛看向自己。一个比她大一些的男孩牵着她,也怯生生望着自己,叫人没来由地多看上两眼。

  “小娘子,可不能无礼啊。”棋语赶紧走过去,抱起小一些的女孩,“那位是宫里的上官才人,是你阿娘的故友。”

  “上官才人。”她看着婉儿,软软地喊了一声。

  “不必,叫我婉儿就好。”这一声喊的她心也软了,化成一滩水。

  “叫……婉儿姨母吧。”棋语对她说。

  “婉儿姨母。”她乖巧地答应。

  “婉儿姨母。”男孩也随声喊道。

  这一来,婉儿便是想走,也走不掉了。两个孩子缠着她,大些的男孩还好些,小一些的女孩直往她的怀里钻。没办法,她从架上随意抽了一卷书,坐在桌案前,把孩子抱在怀里。一手展开纸,读了出来:

  初,北戎病齐,诸侯救之。郑公子忽有功焉。齐人饩诸侯,使鲁次之……

  “婉儿姨母,这是什么?”女孩看着她。

  “这是《春秋左传》,是一位很厉害的史官写的。看起来觉得难,其实都是些有趣的故事。别怕它。你看,这篇说的就是北边的游戎……”

  “游戎是什么?”

  “我知道,”七岁的薛崇胤爬上书案,探过头来看,“一定就是突厥,我在书里看见过。”

  “崇胤真聪明,北边是有突厥。只不过古时候,在北边的是另一群人。和突厥差的不多……”

  婉儿说话的时候,怀里的女孩就回头看她。女孩睫毛长长的,眼睛很亮,一动不动看着她。婉儿起先没有在意,那女孩忽然伸手摸向她的眉心。那是亮晶晶一片梅钿。婉儿不自觉闪躲了一下,才想起自己怀里的不过是个孩子。甚至比初遇时的太平还要小。

  她低下头,让女孩的小手能碰到花钿。那孩子摸了摸,天真地问道:“婉儿姨母身上好香,是不是因为有这朵花啊?”

  婉儿止不住想起那日,想起醒来的时候,所有宫女眉心都有这朵花钿。回忆一旦涌上来,心里莫名有些伤感。她笑着摇头,对女孩说:“这不过是普通的装饰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身上的香气,大约是因为佩了香囊。不着急,你长大就会明白的。”

  “来,看看这个字。这是‘齐人饩诸侯’的‘饩’,有点难,可不要读错……”婉儿指着书卷,企图让女孩的目光从梅钿上移开。

  女孩却仍然看着她。

  “婉儿姨母,我有话和你说。悄悄话。”女孩在她怀里直起身子,努力凑到她耳边。

  婉儿于是低头听她说。

  “婉儿姨母是我最喜欢的人。”一字一句,说得很郑重。

  听见这话,婉儿忍不住笑了:“那你的阿娘呢?你这样说,她听了会不高兴的。”

  “阿娘才不会知道呢。我才不会告诉她。”

  小小的女孩,全身散发着奶香味,说话也奶声奶气。却又认认真真,似乎这是件很严肃的事。

  “我决定最喜欢婉儿啦。”她一字一句,说得郑重。

  婉儿含笑,手指轻轻点一下她的额头:“阿娘生你养你不容易,你啊,才见我多久,就胳膊肘往外拐。我要是她,可不得气得翻白眼。再说,你阿娘是公主,身份尊贵,长得又很美。做她的儿女,可是别的孩子求之不得的。你就气她吧。”

  “婉儿姨母——我也想喜欢阿娘的。”女孩撅起嘴,忽然就委屈了,“可阿娘她……好像不喜欢我们。”

  崇胤听了,在一旁也附和:“是啊,阿娘对我们可凶了。一点也不好。”

  婉儿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,又看向崇胤:“你还戴着长命锁呢,这是你阿娘期望你长命百岁。你们是她的亲骨肉,公主怎么会不喜欢你们,别胡思乱想。这样吧,你与我说说,公主她怎么对你们不好了。”

  “阿娘就是对我们不好。特别是搬进宫里以后,做什么都要先训斥我。有几次还拿马鞭要打我,要不是照顾我们的棋语劝着,我早被她打死了。”

  婉儿皱起眉。她知道公主的脾气,尽管有时的确固执些,倒不至于这样的。看着这两个垂头丧气的孩子,明明那么乖巧,公主却拿他们撒气。她莫名心疼起了孩子。

  婉儿抱住温温软软的女孩,只有先安慰他们。

  “这样啊。那姨母帮你们向皇慈[r1] 告个状,让她管管你们阿娘好不好?”

  “好。”他俩异口同声说着。崇胤开心地笑了,小女孩搂住婉儿的脖颈,重重亲了一口脸颊。用力稍许大了些,脸都有些疼。

  果然女儿还是随了母亲。婉儿无奈地笑了。

  “崇胤,过来。”一声冰冷,突如其来打断片刻的欢乐。这语气像刀子一般,让人不能不有些胆寒。

  崇胤赶紧从桌上下来,跑过去,藏在母亲身后。婉儿抬首看过去,果然是她。

  “见过公主殿下。”她说。

  小女孩仰头看一眼婉儿,依依不舍从怀里钻出来,走过去的时候,还回头看了她一眼。她扯住母亲衣袖,可怜兮兮望着公主,仿佛在求她一般。

  太平不看女儿,冷冷道:“棋语,带他们出去。”

  棋语答应着,带着孩子出了前堂。偌大的地方只剩她们俩人,显得有些空荡荡。

  “怎么,公主是担心——我会害您的孩子么。”沉默过后,是婉儿先的开口。

  她就坐在那里,神色如常:“放心,虽说过去公主待我不算好,但我,没那么记仇的。”

  这话莫名刺耳。

  太平没有答话,只是抽来一张坐席,坐在她身边。那张熟悉的面庞,比她日思夜想的模样还要美。